他在我身边,站着,我需仰头,才能看到他表情。他没有表情。
他只是跟我说:你能不能不说话? 此时,我在和他一起看电视剧《虎啸龙吟》。剧里,司马懿追击诸葛亮至西城外,诸葛亮在城楼上,琴声悠然,汗透衣衫。 他叫我不说话。
一如彼时,第一次一起看完电影后,在回家的车里,我想和他聊电影《解忧杂货店》和原著的不一样,他冷淡一句:你不知道我看完书或电影后一般都不说话呀?!
我只有沉默,只好沉默。 那个我喊他“狗蛋”,他立马回应我“狗妈”的家伙,不见了!还振振有词“只有狗妈才生狗儿”的曾经,回不去了!
他不知道,在他小时候,我羡慕过附近一对母子,当儿子十七八也依然和母亲肩并肩说话走路。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成长,都会在父母与孩子之间,横下一道或深或浅的沟壑,再待岁月填平!
我想起了我的父亲。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跟我买过一双刚到膝盖处的红色皮靴,跟稍微有点高。那时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我,哪里受得了那般约束,坚决不肯穿。没想到那次,从不跟我发脾气的父亲动怒了,我哭着闹着,最终也没能犟过他。
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问自己:一向温和的父亲,当初为什么要那么生气,是觉得自己满心欢喜买来的东西丫头不喜欢,还是觉得自己挣钱不易丫头不知珍惜,还是一心想把丫头打扮得漂亮却没得到丫头的认可?我没问过父亲。
只是在我从小女孩成长到妈妈的这些过程中,我看到父亲的背慢慢佝偻了,那个会跟我扎头发会带着我吟唱“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父亲,说话都有点迟钝了。
年后,用他的钱跟他买了一部手机,他欢喜得不得了,然后要我教他玩微信。我坐在他身边,跟他慢慢说话,一步一步地耐心地教他,就像我小时候,他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教我写字一样。
可是,更多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我的孩子,更多的时候,我都和我的孩子在一起。
我蹬着自行车,他坐在我身后,双臂环着我的腰身,头挨着我的背。一路上,小手把我的衣角扯得紧;后来,骑着电动车送他上学。他把书包放在胸前,坐在后座上。路上,我听到鸟儿在叫,背后是他书包的厚度。
现在,我驱车百里,车速从六十到八十。他不在车里,他在我日夜兼程的那一地。
他拿着书本,匆匆地走在我的前面,我努力加快步伐,却也还是赶不上他。
他的风华正茂,我的岁月见老,时光便是如此模样,让两代人渐行渐远,只留背影,然后告诉对方:不必追!
也许,很多时候的父母心,就如同填海的精卫吧,飞越千山,衔走万枚石,不过,就是在执着地爱与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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