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盈袖暗香 于 2021-12-28 15:00 编辑
一人心里一亩田 ——读格非《江南》三部曲 三毛说,一人心里一亩田,用它来种桃种李种春风。 作家格非笔下《江南》三部曲里,每个人心里也有一亩田。可惜,他们收获的不是桃李春风。 第一部《人面桃花》里,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秀米,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革命的呢?作家把她置身于晚清,那个动荡不安,略有思想的人都想变革的时代。是无声出走的父亲给了秀米渴望自由的基因,还是与表哥张季元懵懂无缘的情意给了秀米执着理想的热情,又或是被劫持到花家舍,看到如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却又目睹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惨烈现实给她带来的心灵上的冲击?小说没有具体展现秀米内心变化的过程,只是让人看到了她对理想的执念。她成立了普济地方自治会,在皂龙寺设立了育婴堂、书籍室、疗病所和养老院,可惜都是形同虚设,少人光顾,她被人视为疯子,她说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得抱着必死的决心------ 她的革命,也失败了,尽管没有像表哥张季元那样革了自己的命。她在劫后余生,还念念不忘花家舍,当她再踏上那片曾经以为的世外桃源花家舍,发现人非更物非,一切都不是她想象中的模样后,她知道她的梦碎了。 格非说:“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都是一个被围困的小岛”。谁围困了谁,谁又被谁围困,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人活着,也许就是活在困与被困里,因为矛盾纠结,才显出了滋味。当困于心地的某人某物已不再,活着,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一如年少的秀米。当她得知张季元去世,就潦草地应了母亲给她的婚姻,她说她的身体已不是自己的,给谁不是给呢? 一如年老的秀米。当花家舍只能是梦里的一片白月光照着如今的断墙剩瓦 ,她就知道再靠回忆也难以度日,未来不过是寒天里的冰花。 她静静地死去了。 她在自己那亩曾经肥沃的田里,留下了荒凉。 《江南》之二——《山河入梦》。书中的姚佩佩,一出场便注定了悲剧的结局。她从小失去了双亲,寄人篱下 ,她敏感、脆弱却又纯洁美好。在不断遭受冷酷世俗的欺凌和侮辱时,又在谭功达身上感受着被理解,被关爱的温暖。他和谭功达内心相连相通,他们不曾相拥,却共同抵御着外界的寒凉冷酷。 清高又卑微的姚佩佩,不由自主地向谭功达靠近,但谭功达在感情上的愚钝,让两个惺惺相惜的人终于错过。不幸的姚佩佩,杀死了凌辱自己的金玉,成了逃犯。 无论是姚佩佩还是谭功达,他们身上都有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某些东西。活着的时候,都不肯在现实中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任凭风雨飘摇也不曾改变自己。 姚佩佩死于对爱情的忠实。 谭功达在对事业的执念中殒命。 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 却在自己的田地里,种下了悲哀。 小说的第三部《春尽江南》中,庞家玉从改变自己的名字开始,竭尽全力地改变自己的人生,甚至企图改变儿子。 可是,社会是扭曲的。 人们不再歌颂爱情,也不再崇尚理想。即使偶有一抹光亮,那也只是上帝不小心走神给人间裂开的一丝缝隙。尘埃在那一束光里翻飞,旁观者以为是在欢乐的舞蹈,当局者在苦痛中沉迷。 庞家玉的丈夫谭端午成了诗人。只有在诗意的追寻里,才有令人感觉美好的“雾岚”,而非“雾霾”。诗人端午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游离,他对妻子有不屑一顾有轻视漠然,也有亲情温暖,还有不忠,但也还有身烟花柳巷而如柳下惠一般的坐怀不乱------- 而妻子呢,企图在现实中找到立足点。她努力去适应社会,并迎合社会,成了时代的追随者,她曾拒绝谭端午给她谋的差事,但为了成为时代的“弄潮儿”,她又不得不附和功利至上的时代里大多数人的价值观。她追逐一切并努力想得到一切,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她留下遗言,说希望自己的骨灰能埋在自家小院,这样就可以天天看着儿子成长。但最后,端午还是把她葬在了山上,那是价值昂贵的一块墓地------ 庞家玉的死,是净化她灵魂的最好的方式。 她犁耕铧种的一生,似乎有序,又似乎凌乱。 《江南》三部曲,读来让人唏嘘。无论是秀米还是姚佩佩,亦或是庞家玉,我们在感慨命运对她们的不公时,也许还可从更深层次去思考:我该在我的心田种下什么?我要做一个怎样的耕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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