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

青未了 · 发表于 2011-10-31 21:37:09

本帖最后由 902896 于 2015-4-25 00:56 编辑

父亲真的走了
                                    香薷
对于父亲的了解我大多是在母亲那里知道的。
父亲在我不满一周岁时的1968年去世，父亲1957年毕业于省城二中的高中部，当年在考大学时虽然成绩已过，但因家庭出身问题政审不合格与大学失之交臂，父亲由于祖父被错判连累自己未能上大学而说了一些牢骚话，又被扣上了右派的帽子，二十一岁的父亲带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负担，黯然到乡下一所偏僻的小镇当了一名中学教师。
1964年同住在一条街上的父母亲，因共同的爱好走在了一起，山坡上学校的一间小屋里经常传来母亲的歌声和着父亲的琴声，山坡下村庄的夜晚也经常传来父亲二胡独奏及声情并茂的说书声，据妈妈说那是父亲心情最好的一段时光。1966年文革初期，父亲教学水平比本地教师高遭人嫉妒，又因那顶无形的帽子，父亲成为运动中的靶子，隔离审查，被殴打后不准外出就医，父亲终于未能逃脱命运的魔掌，1968年在一个酷热的夏日，哥哥两岁半，我还有十七天才一周岁时，三十一岁的父亲瞪着愤世的双目离我们母子三人而去。
母亲迫于生活，将哥哥交与祖母抚养，1972年母亲带我改嫁到父亲生前学校山坡下的小村庄，我是在村里人背地里议论中长大，议题大多是父亲惨死的经过和我当时的处境，无论在外受多少委屈，回到家母亲都会以双倍的爱来抚慰我幼小苦涩的心痕。14岁上初三的课上，同桌一个彪形的女同学说我是没爹的孩子，我不顾老师正在上课，站起来大声呵斥她说：“我父亲是被迫害死的，他是一个好人！”后扒在桌上大哭起来，吓得老师和同学大气都不敢出，从此后，再也没有敢议论我的了。
1978年国家落实政策，父亲带了20年的右派帽子终于摘除，只是父亲再也无法体会他平反后的欣喜，因那顶无形的帽子，我们一家四口已分裂成三处，阴阳两隔。1984年7月我考上一所技校，因为从未见到过父亲的坟墓，在学校里看到别的同学的父亲来看女儿，梦想着父亲也许还在，也会在某一天来到我身边，每当听到走廊里有找人的声音，我都会屏住呼吸听是否是找我的，直到听到别的同学将父亲领入自己的宿舍，才终于迎来满目的泪水而偷偷地擦拭。
能领略到父爱是怎么一回事，是在婚后有了儿子，在丈夫与儿子的嬉戏中，在丈夫对儿子关切的眼神中，在丈夫对儿子的严厉教训中，有时不自觉地把自己换作他的女儿，去体会父爱，去品味父爱，聊以慰藉从未享受到父爱的酸涩。
1997年阴历十月一日，哥哥和我一同到父亲埋葬地准备将父亲尸骨安放回老家，因过去29年，坟头早已无影无踪，精神受严重创伤木纳的母亲也早已记不得具体位置，十几人经过一整天的寻找都未找到父亲的尸骨。第二天我跑到母亲那里哭着说找不到父亲了，不知流了多少泪水的母亲此刻竟没有一滴泪水，努力地回忆着29年前那场残酷的的现实，终于想起去找1978年最初承包那块土地的人，继父拖着多年的病腿，经过多方打听最终找到那位最初承包土地的叔叔，随即我和那位叔叔上山去确认父亲的坟墓位置。来到山上，看到地上已挖了二十几个坑，每个坑都像挖在了我的心上，我终于忍不住三十年的思父泪水长跪在那位叔叔认为的位置，念叨说：“爸爸，您是不是在惩罚我们这么多年未来看你而不让我们找到你，爸爸你快些给我们提示，我们接您回家… …  ，不知是那位叔叔的位置对了，还是我的哭声感动了上苍，帮助起坟的几位叔叔终于确认所挖的地方是一米宽两米长的一个松土处，随着一掀一掀的土被取出，终于最先出土了一根牛皮腰带，三叔一眼认出就是那根父亲用过的腰带，还有一块永远停滞在29年前那个时间的一块手表，慢慢的整个尸骨露出土面，我终于见到了我的生命之源的父亲，我做了三十年父亲还在的梦终于同父亲的尸骨一样破碎地无从拾起，爸爸呀您怎么就真的躺在了这里？您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先藏起来，躲过那场浩劫，您… …  ,尽管我知道父亲的离开有多么的无奈，有多少牵挂，有多少痛楚，有多少不甘心，但我还是自私地痛彻地埋怨着父亲。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父亲的尸骨终于被安葬在老家的坟地中，满目的荒草，新起的坟茔，强烈地提示着我：父亲真的走了。
在父亲回归故里十周年之际，我要精选一只口琴，放在那座孤坟前，让它陪伴孤寂的父亲，只可惜，徜若真的有母亲的歌声，却再也不会有父亲的琴声了。
                                                         2007年11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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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科学家 · 发表于 2011-11-1 08:54:46

本帖最后由 902896 于 2015-4-25 00:56 编辑

苦难的童年，苦难的经历，千万之一个国家疯狂年代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好文笔，真情实感的流露，阅读过程中，感受着你的刻骨铭心的悲和痛，早已经让俺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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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2493477 · 发表于 2011-11-1 09:16:26

本帖最后由 902896 于 2015-4-25 00:56 编辑

是楼主亲身经历吗?
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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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维空间 · 发表于 2011-11-1 09:59:46

本帖最后由 902896 于 2015-4-25 00:56 编辑

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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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rf1 · 发表于 2011-11-1 10:00:38

本帖最后由 902896 于 2015-4-25 00:56 编辑

苦难童年!社会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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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2896 · 发表于 2011-11-1 10:22:16

本帖最后由 902896 于 2015-4-25 00:56 编辑

苦难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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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水师 · 发表于 2011-11-1 10:25:45

是楼主的经历么。。。。

透望远尘 · 发表于 2011-11-1 10:35:50

本帖最后由 902896 于 2015-4-25 00:57 编辑

苦难童年

,往事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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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揽明月 · 发表于 2011-11-1 10:38:33

本帖最后由 902896 于 2015-4-25 00:57 编辑

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子女对父母的大爱！哪怕父亲生下我们就走了，来不及对我们尽义务，我们对父亲依然深深地眷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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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黑土 · 发表于 2011-11-1 11:02:29

本帖最后由 902896 于 2015-4-25 00:57 编辑

感人......

看了这篇文章,让我们这些至今还享受着父爱的科学家们更加珍惜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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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实录] 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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