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盈袖暗香 于 2025-12-31 06:04 编辑
午夜的月光漫过窗帘,像极了四十多年前那条土路上的清辉。梦回处,总看见爸爸骑着那辆半旧的自行车,车后座载着哥哥,车前梁载着我,车轮碾过土路的辙痕,发出沙沙的轻响。 我8岁前,爸爸是村里的民办老师。没过6岁生日的我,随着比我大1岁的哥哥,趴在爸爸的背上,提前一年上了小学。三年级时,县里招考公办老师,爸爸凭实力脱颖而出,成了县城实验小学的一名公办老师。小学毕业时,县里决定在几个初中设立尖子班,我所在的三个镇被划片到盘石的海阳八中,记得当时我的本意是留一年学,回归我的同岁小伙伴,爸爸却说,考考试试,考上了就去,考不上就留级,就这样,我参加了考试,懵懵懂懂中,我和哥哥成为我们乡考取海阳八中两个尖子班的4个人中的2位。那年我11岁,还不会骑自行车。 我家离八中将近30里路,爸爸工作的地方离八中40里左右,爸爸工作的地方,我和哥哥就读的初中,还有家,是个规整的三角形,三点连成的线,是他每周必画的圆圈。周六下午,他铁定会出现在校门口,后背被汗水浸出深色的印子,见了我们,脸上的疲惫便融成笑意:“上来吧,坐稳喽。”车把晃了晃,他脚下猛地一蹬,车轮便滚向家的方向。我坐在前梁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粉笔味,混着风尘仆仆的沙土清香。回家后爸爸急忙干农活,弄菜园,一时也不得歇息。周日下午,他又从家出发,先送我们返校,再独自骑车去单位。春花秋月,冬去夏来,周而复始,七十里的路,他骑着那辆自行车,一周周画着圈,直到我初二下学期学会了骑自行车为止。 半月前因档案事宜回老家,马不停蹄的去了自己就读的小学、初中、高中,触景生情,往事历历在目,深藏心底的思父情绪便压不住地喷涌而出。我特意开着车,重走了40多年前爸爸画圈的那条路。土路早已被柏油路取代,平坦宽阔,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可我总觉得,车轮下的柏油里,还藏着当年的辙痕。经过当年那段最颠簸的坡路时,我仿佛还能听见爸爸粗重的喘息,看见他弓起的脊背,像一张拉满的弓,把所有的力气都给了脚下的踏板。那时哥哥总会问:“爸,累不累?”他头也不回:“不累,你们坐稳就行。”而我总会仰起头,用稚嫩的小手,亲昵的擦去他额头的汗水。 车停在我就读初中的校门口,学校改了新名字,新修的教学楼,宽敞的操场,一切都不复当年的样子,当然也不再有那个翘首以盼在门口张望的身影了。我徘徊在校门口的柏油路上,脚下的坚实衬得记忆里的土路愈发柔软。四十多年了,土路成了坦途,自行车换成了汽车,可父亲骑车时的背影,却在岁月里愈发清晰,历久弥坚。他的裤腿总沾着尘土,车把上常挂着给我们买的小零食,前面的横梁、后座上,永远留着让我和哥哥坐稳的位置。 风掠过耳畔,像爸爸当年骑车时带起的风。我望着路延伸的方向,忽然明白,那七十里的路,爸爸不是在画圈,而是在用车轮丈量父爱。如今路修宽了,他却化作天上的星,含笑凝视着我们,照亮我们前行的路。 眼泪毫无预兆地奔涌上来,砸在柏油路上,像极了当年落在他蓝布褂子上的汗珠。原来,有些路,走得再远,也走不出爸爸用爱铺就的轨迹,走不出爸爸用爱环绕的圆圈。  (图片来自网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