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忧羊 于 2017-5-14 09:24 编辑
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此文献给我年迈的母亲,祝她老人家健康长寿快乐!也祝天下所有的母....
母亲今年八十八岁,属马。她老人家头发全白,脸上爬满皱纹,视力有些模糊。一只耳朵完全失聪,另一只耳朵还有点听力。面颊和右手背上有几块老年斑。两条腿有些僵硬,两个膝盖疼痛越来越严重,走起路来有些颤颤巍巍。母亲每当坐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很有些费劲。家里有拐杖,可她老人家坚持不用。十多年前体检,查出有高血压和轻度脂肪肝。于是每天得吃降压药。
母亲一共生了七个孩子,其中三个男孩,四个女孩。大男孩生下来不久就死了,是头胎。二男孩六岁时被活活饿死,是第三胎。二四五六胎都是女孩,第七胎是男孩。我是老六,一直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
母亲一直居住在生她养她的那片土地上,从未离开过。母亲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杭州。
岁月在母亲的脸上刻满了沧桑。母亲好比是一本厚厚的书,我用了好些年才真正读懂它。
母亲出生于浙江中部产粮区(主产水稻)的一个大村里。村子北面临江,西面临溪。外公所在的家族较大,姓是村中主姓。母亲是外公外婆所生的头胎孩子,而外公是家族中的长房长孙,因此家族中与母亲平辈的人都称母亲为“大姐”。外公家的家境较好。母亲有三个弟弟,三个妹妹。最小的是一对双胞胎妹妹。
外公常穿青色或灰色长衫,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皙,面容清痩。下巴上留有一把长长的山羊胡。手里常拿着书。人们都称他为“先生”。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外公和蔼可亲,有儒雅的绅士风度,有仙风道骨的模样。外公是个有眼光、开明的人。
外婆比外公大三岁。个子较小,裹过脚。常穿丝绸斜襟衣裳。一头光亮的头发往后梳成髻,髻上戴着发饰,由一支簪别着。手里常摇着一把扇子。轻盈盈移着三寸金莲步,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外婆很封建,重男轻女思想很严重。她认为女孩不能读书,从小应该在家学做各种活。她没读过书,也坚决不让女儿读书。外婆烧得一手好菜,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她的女工活也做的相当好。
由于外公常年在外公干,家里的事一般都外婆说了算。外婆对子女管教很严,对女儿尤其严厉。子女们个个都怕她。外公一直主张让子女都去读书,让外婆把钱化在子女身上,有空多带子女出去见见市面,开开眼界。可外婆根本不听外公劝告,一有钱就买田买房,置办家业。全家人一年到头省吃俭用,日子被外婆过得紧紧的。
母亲小时候,外婆请来裹脚的人,要给母亲裹脚。母亲很害怕,吓得直哭,不肯裹。这一幕恰巧被刚到家门的外公看到,外公很心疼女儿,就及时制止了。为此外婆跟外公吵了一架。
后来母亲被外公送去学堂念书,刚念了半个月,就被外婆强行领回了家,而且不准母亲再逃回学堂念书。母亲被外婆关在家里学做各种活。
再后来,日本鬼子一次次进村扫荡。每次得到鬼子要来的消息,外公就带着三个舅舅逃去南山投靠亲戚。外婆和母亲,则带着三个姨躲进家中菜园子麻丛里。菜园子挺大,西北角每年种有一大片麻。麻是用来纳鞋底的。
有一次,得到鬼子要来的消息。外婆和母亲带着姨,早早躲进了麻丛。结果菜园子里来了好多好多鬼子。鬼子用刺刀在园子各个角落一番乱刺。那天好大的太阳,明晃晃的刺刀在五个人跟前乱晃。还好麻长得很茂盛,把五个人遮的严严实实。母亲的这对双胞胎妹妹才两岁,特别乖。一个由外婆抱着,一个由母亲抱着。一整天都没哭,没发出声音。鬼子们刺完后,将装有刺刀的枪一跺跺靠好。又搬来好多凳子坐下,脱下外衣和靴子,喝酒吃东西,嘴里还不停地叽里咕噜说着话。这些鬼子一直到天快黑才撤走。双胞胎妹妹看到鬼子走了,才说:“本人,怕怕!”然后用小手一个劲拍着她们各自的胸口。她俩刚学会说话不久,“日本人”三个字还说不全,就说成“本人”。
外公带着舅舅们去山里,倒是安全的。因为鬼子没去山里扫荡。可路途很遥远。一路上到处都是逃鬼子的人。有一次,外公带丢了大舅和二舅,把家里人急坏了。两个舅舅走错了路,饿了好几天肚子。后来碰到好心人,给他俩一些吃的东西。然后又把他俩带到了山里亲戚家。
后来,挨千刀的鬼子又在村里放毒气和细菌。母亲右脚脚背烂了很大一个洞,一直烂穿到脚底。母亲天天发着高烧,人都烧迷糊了。俩双胞胎姨更加可怜,整个口腔溃烂,牙龈也烂掉,牙齿全部脱光,惨不忍睹。外公懂中医,跑去山里采了好多草药回家。然后亲自熬好,给三人喝。俩双胞胎姨毕竟太小,身体抵抗力差,抢救不回来,都烂死了。母亲在外公的悉心照料下,高烧慢慢退了下来。外公每天给母亲清洗伤口,敷上草药,熬药给母亲喝。经过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伤口慢慢开始愈合。母亲总算被救了回来。母亲的右脚,至今留有一个大大的疤。村子里被鬼子害死了好多人。有被鬼子刺刀刺死的,也有被鬼子开枪打死的,还有被鬼子毒气细菌烂死的,更有妇女被鬼子糟蹋后活活打死或自杀的。
外婆家的钱财被鬼子扫荡走了不少,还被鬼子夺走了两个女儿的命。原本四个女儿,只活下两个。可外婆对女儿的管教,仍然严厉。母亲负责家里的活,姨负责田里的活。村里人经常看见,一个小姑娘,在一石两斗的大水田里犁田,犹如一只小鸟在海里。村里人都说外婆对女儿实在太狠。
外婆请帮工很好请,不但工钱高,吃的饭菜还很好。村里村外的帮工都喜欢到外婆家做长工或短工。总而言之,外婆对帮工非常好。可外婆从来不让女儿上桌吃饭,每餐都是先让帮工吃完,然后才让两个女儿吃帮工吃剩下的饭菜。
后来村里又来了土匪。土匪好像早已打听清楚,村子里哪几户人家有钱。外婆家的金银细软和钱,被土匪洗劫一空。
再后来,外公认识了父亲。父亲是北方一所高校的老师。学校南迁,迁到了村子附近。外婆很快就相中了父亲。父亲比母亲大十岁,文质彬彬。父亲对外婆全家人都很好。于是由外公外婆作主,母亲嫁给了父亲。母亲那时年纪很轻,黄花闺女一个。父母亲就住在外婆家。父亲把自己从老家带来的全部家当,都交给了外婆保管。而且把工资也全部都上交给外婆。那时大舅已参加了革命,在地委书记身边工作。过不久时间,父亲所在的学校回迁,其中部分老师去了台湾。父亲本也打算带母亲去台湾的,据说当时学校给父亲船票都买好了。但外婆坚决不同意他们去台湾,也不同意他们回老家。父亲无奈,为了母亲只得留下来。
于是父亲在当地学校找了份教职工作,仍然当老师。母亲仍然住在家里。母亲头胎临产时,只有外婆和接生婆在身边。孩子生出来了,白白胖胖的。是我的大哥。可母亲昏死了过去。当时外婆和接生婆被吓得慌了神,忘了抠出孩子口中的羊水,孩子被噎死了。母亲倒是活过来了。父母亲为孩子的事很伤心。三年后,母亲生了大姐。三年后,生了二哥。又三年后,生了二姐。母亲每生一个孩子,就要昏死过去一次。全家人也都要被吓坏一次。于是父母亲决定,带着三个孩子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生了。
父亲是个爱国的好老师,他善良、热情、对工作认真负责、对学生关心爱护。父亲是个国民党党员。抗日战争时,父亲带领着学校学生积极宣传抗日,还亲自带领着学生代表去抗日前线慰问抗战英雄们。可是从肃反运动开始后,父亲的境况一天不如一天。先是不停地被换学校,所任教的学校从城市被换到郊区,又从郊区被换到乡镇,再从乡镇被换到农村,最后被换到偏远农村,再最后连书都没的教了。就因为父亲是个国民党党员,他头上被扣上了“反革命分子”的黑帽。父亲不停地被调查,被隔离、关押、审讯、管制,失去了人生自由。随后在村里的家也被抄了。家里的所有家具被没收充公,家里的书被人抬到村礼堂门口,除一部分被人抢走外,其余的全一把火烧掉了。直到我上初中时,村里还有老人告诉我说:“你爸妈当年可真可怜啊,带着三个小孩一无所有。你爸可是个教书先生啊,整整十大箩筐、装得满满的全是书,在礼堂门口被烧的烧、抢的抢。”记得我上初二时,村里还给我家一个梳妆台,两个皮箱,都已经很旧很破了。这三样东西,我从小就在村豆腐坊和戏坊见过。梳妆台是放在村豆腐坊放钱用的,皮箱是放在村戏坊装化妆品用的。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我家的东西。我从小住的家里,大门口上方的石板上,写着“反革命家庭”五个大黑字。
外婆怕连累到舅舅们,与母亲彻底划清了界限,让母亲净身出户。父亲被管制在外,母亲带着她三个孩子走投无路。那时老家的境况更糟,爷爷奶奶相继l惨死。母亲没见到过她的公公婆婆。我们五姐弟更没见到过爷爷奶奶。听母亲说,当时是村里的一户好心人家,收留了她,那户人家有间废弃不用的旧房,给母亲住。一直也没向母亲收过房租。到我出生那年,父母亲盖起了自己的房子,才有钱给那好心房东付清了多年来的房租金。那些年经常挨饿,好吃点的野菜早被人挖的光光的。母亲带着三个孩子挖过树根吃,结果大便拉不出来,只能用手一点点抠。也采过野蓬蒿吃,吃完就吐,那东西是连猪都不吃的,气味很呛、很难吃的。我二哥为了把能吃的东西省给他妹妹(我二姐)吃,活活把自己饿死了,那时他才六岁,二姐三岁。父亲得知噩耗后,请一天假赶回村子,在荒野地里埋二哥的小坟冢前,哭了一天一夜。父亲回到被管制的地方,彻底垮了。于是想到自杀,割腕、上吊、触电,用了三种办法自杀,最后也没死成功,每次都被好心人及时发现而救了下来。
后来父亲被下放回了村子,父母亲分到了村里第四小队,接受劳动改造。村里和小队里的大部分人对父母亲还是比较照顾的,父母亲也拼尽全力劳动改造。从此,父母亲的境遇开始一点点变好。父亲会打算盘,每逢小队或者村里有什么需要算算写写的事情,父亲总是在劳动收工后,在家里点上油灯,连夜做好事情。母亲有一手好手工活,夜里也经常帮村里或队里的人缝缝补补、做鞋等。每逢小队里分东西,父母亲总是让队里的人先领,等留到最后一份(那份一定是最少最差的)才去领回家。 总之,只要村里人或队里人有事需要父母亲帮忙,父母亲一定是二话不说,倾尽全力给人家提供无偿帮助。
母亲下定决心,要为父亲再生个儿子。母亲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断了父亲家的香火。于是三姐出生,母亲又昏死过去一次。三年后我出生,母亲又昏死过去一次。三年后小弟终于出生,母亲还是昏死过去一次。母亲是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在为父亲续香火。小弟就是父母亲的命根子。三姐比二姐小七岁,生小弟时母亲已经四十一岁。
我和小弟是在自己家的房子里出生的。父亲一有空就去溪边捡石头,或跑山里背树。一点点慢慢积攒,几年下来,终于可以够盖房子用了。于是小队里的人自发过来,无偿帮助父母亲盖房。在母亲临产前,新房盖好了,三间瓦房。父母亲从此才有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这一年,是“文化大革命”爆发的第二个年头。
在十年浩劫期间,我们全家人的日子,过得其实是很艰难的,因为我们家是黑五类家庭。不间断的批斗,一次又一次,父亲是少不了的,因为父亲是“反革命分子”。外婆一家人,跟我们已断绝一切来往。我们家,家徒四壁,没一件正式像样的家具。所谓的床,是用一块木板、两条不是凳子的长凳(一段棕榈树干一分为二,算两条凳子的凳板,每一块凳板用三段小木头按上凸的那面算一条凳子。这种凳子不稳,经常要翻。)搭成的。两张这样的床放在西面那间房,算睡觉的房间。父亲在家里东面那间房的中间位置,靠牢东墙砌了个猪圈,用来养猪。在猪圈北边挖了个茅坑,供全家人方便用。靠牢猪圈南边,砌了个鸡窝,用来关鸡鸭。在南边,靠牢墙砌了个土灶,用来烧饭。中间这间,用来吃饭和招待客人,算大门间。吃饭的桌子也是父亲自己做的,不太像桌子,但能用。
我们五姐弟从小就吃苦耐劳,比同龄人要多干很多活,懂事都特别早。因为我们知道自己是黑五类子女,我们在外面从不惹事,即使明知道人家欺负我们,我们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乖乖地夹着尾巴做人,尽量不给父母亲添麻烦。我们四姐妹从小干的是比男孩还累还多的活,为的是多给父母挣工分。父亲的底分比普通男人少三分,母亲的底分也比普通女人少一分。大姐出嫁前,干的是队里最高底分男人的活。二姐、三姐都跟大姐一样。到我和小弟稍微好点。全家人年年都这样拼命干,还总是超支,经常吃不饱饭,要挖些野菜回来充饥。荤菜是连过年时都吃不上的。三个姐姐也没有读书考试的权利。
记得周总理逝世时,父亲和村里的黑五类分子都被关进村礼堂,整天不能出来。连着关了两天,没吃没喝。母亲、二姐、三姐在小队干活。中午过后,三姐偷偷跑回家,炒了把黑豆,香喷喷的,馋的我直流口水。可我一颗也没吃,因为是给父亲炒的。二姐用个小布袋装好,让我给父亲送去。她又回队里干活。我跑到礼堂窗户旁,趁看管人不注意,用手势叫父亲过来,然后把小布袋递给父亲。这是父亲一整天的口粮。后来毛主席逝世时,父亲也同样被关了两天。我也同样给父亲送了一次黑豆。平时三姐和我嘴馋时,三姐会炒两碗糠,然后我俩会吃得津津有味。
日子过得虽然很艰辛,但我们家人,走出去都是体体面面的。再旧再破的衣服和鞋子,经过母亲那双巧手缝补,然后洗干净,穿在我们身上都是平平整整,清清爽爽的。家里虽然养了猪、鸡、鸭,但一年到头,我们家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因为父母亲都是很爱干净的人。
后来,邓小平复出,我家的境遇开始好转。首先,我们不用整天夹着尾巴做人了。其次,父亲也不用经常被关、被批了。我们全家人有了政治生命。再后来,扣在父亲头上的黑帽子,也终于摘掉了。上面来了给父亲摘帽的正式书面文件。记得父亲接到文件那天,父母亲抱头痛哭了好久好久。再后来,父亲有每月补助可以领了,虽然钱不多,但父亲已经很满足了。上面要求父亲提供早年的工作证件和毕业证书,说证件资料齐了可以彻底解决父亲的问题。可是那些证件、资料和证书,早在抄家前、父亲被隔离审查时,就已经统统被勒令上交掉了,家里哪还有。后来,有几所当地的学校也来请过父亲,可父亲说他的知识结构太陈旧,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他不想误人子弟,于是就都回绝掉了。村里人都说我父亲傻,可我知道,他是实在累了、怕了。我读初中三年,初中里的语文老师教文言文课文时,翻译有困难的句子,都是让我回家问父亲,然后我再回学校告诉老师的。父亲的文史知识其实是很丰富的。
父亲摘帽后,外婆家跟我们又恢复了来往。父母亲都是有大肚量的人,从来不怪外婆。。外婆晚年,父母亲经常接来家里住。全家人都把家里最好吃的东西,留给外婆一个人吃,连小弟都如此。父母亲对外公外婆一直都是很尊敬孝顺的,我们五姐弟也如此。因此,外公外婆去世时,都很安详。父母亲在对待外公外婆全家人方面,做的是非常好的,可以说是完全问心无愧。可我们全家人在对待老家爷爷奶奶方面,是留有很大遗憾的。一说起爷爷奶奶,父母亲便会痛哭流涕。特别是父亲,这是他一辈子内心无法愈合的伤痛。父母亲没给爷爷奶奶尽过一天孝心。母亲和我们五姐弟都没见到过爷爷奶奶一面。母亲也正因为如此,才不顾自身安全,冒死都要给父亲生个儿子续上香火。
小时候,家里一年到头开不了荤。三姐、我、小弟,我们仨看到人家小孩有的吃,难免也要嘴馋。父亲便会头天晚上吩咐我们早点睡觉,说明天去捕小虾。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时,父亲带着三姐或我,去溪边捕小虾。父亲高高地卷起裤腿,轻手轻脚地下到溪边有草丛的冰冷水里,用米筛轻轻地往草丛的水里捞,然后端起米筛,上面便会有活蹦乱跳的小虾。三姐或我负责拿箕笼,在岸上,等父亲端上米筛,就快速地把小虾捡到箕笼里。每次去捕都会有收获,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有泥鳅或小鱼。可每次我们都要被小小的蚊虫咬的全身痒痒无比,脸上、手上、脚上、头皮上到处布满被咬的红疙瘩,头发也会抓得乱七八糟,因为实在是很痒很痒。然后两人互相看到对方的那副狼狈样,一路笑着回家。母亲会用她高超的厨艺,把小虾烧的非常好吃。然后我们仨,就能美美地吃上一顿解解馋。有时,父母亲开早工去水田放水,也会带回几条小鱼。母亲同样会做的很美味,给我们仨吃。那是我们仨小时候最幸福的记忆。但父母亲从来不会把筷子伸进装小虾或小鱼的碗里。
自从我上小学后,一直到初三住校前,不管母亲多忙多累,每天早上我上学前,母亲都会有一碗蛋炒饭或鸡蛋面做好放在锅里等着我吃。鸡蛋是自己家养的鸡下的,葱也是自己家种在花盆里,放家门口的,现摘现吃很新鲜方便。母亲炒的蛋炒饭特别香。她把鸡蛋先在碗里打碎,接着打出很多泡沫,然后锅烧热放入菜油,倒入打好的鸡蛋。把鸡蛋翻面,用锅铲铲碎,加入米饭,再放盐,炒透,放入葱花,在翻炒一下,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就做好了。鸡蛋面是先烧开水,放点盐,再下面条,等面条都浮上水面,再打入鸡蛋,然后放入几滴酱油,稍再烧一会,盛到事先放好猪油的碗里,最后撒上葱花,用筷子拌几下。每次用一只鸡蛋。
记得儿子刚学会说话那会儿,儿子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妈妈最漂亮”。那时恰逢表妹(我小舅家的大女儿)生了个儿子。大家约好一起去看表妹,于是我买了小衣裳,抱着儿子也去了。那天一起去的有很多人,坐满了表妹家客厅。大家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聊着天。表妹的大姨、二姨看到电视里的女人漂亮,就脱口说到:“个女人真漂亮”。这话刚好被在客厅玩耍的儿子听到,儿子马上跑到她俩跟前,一本正经地跟她俩说“我妈妈最漂亮”,然后她俩说:“电视里的阿姨漂亮,你妈妈也漂亮”。儿子纠正说:“不是,不是,我妈妈最漂亮”。直到她俩异口同声说:“你妈妈最漂亮”,儿子才罢休,才走开去继续玩耍。引得众人笑翻在地。在年幼孩子的心目中,自己的妈妈永远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母亲现在虽然已经老态龙钟 ,但在我的心目中,母亲依然很美,不管是外在还是心灵,母亲都美。只要母亲在,家就在。不管自己几岁,多大年纪,在母亲跟前,永远都是个孩子,永远可以在母亲跟前撒撒娇,流流泪。
去年三月下旬的一天,外面刮着大风,下着大雨。孩他爸一早打电话给我,说手机落家里了,叫我上班时顺便帮他把手机送去。我家住四楼,三楼邻居家电闸小铁门被大风刮开。我急着赶时间怕迟到,光顾着上头别让小铁门撞到自己,疏忽了脚底下。结果三步楼梯一脚踩空,摔了下来,动弹不得。被送去医院检查,脚踝骨摔骨折了。在家待了三个月,出不了门。结果小弟告诉我说 ,母亲天天记挂着我,吃吃不下,睡睡不安稳。人也痩了一圈。尽管小弟一而再跟她说,我不碍事的,很快会好的。母亲还是担心。三个月后我回家,母亲一眼看到我就泣不成声,老泪纵横。拉着我的手一个劲问好了没有,要我在她面前再走两步看看到底好了没。我走完步后,嘴凑到母亲那只稍有点听力的耳朵跟前,原原本本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叫她放心。看着满脸憔悴的母亲,慢慢安下心来,我才松了口气。母亲就是母亲,无论哪个儿女,都是她永远的牵挂。
父母亲对他们的外孙、外孙女、孙子、重外孙、重外孙女,都是很爱护的。一直跟我们说,小孩三岁看到老。要从小孩生出起,就开始培养孩子的好习惯。父母亲一而再、再而三跟我们说的话是:做人一定要有一副好心肠。做人一定要勤快。做人一定要节俭。对他人一定要知恩图报,要做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他人一定要宽容,要有肚量,要学会“宰相肚里能撑船”。对自己一定要严格,要吃得起亏。父母亲跟我们一再强调:吃亏是福。
父亲八十岁以后,腿脚有些僵硬。我每次回家看父母时,都会给父亲洗洗脚、剪剪指甲、掏掏耳朵。记得儿子上幼儿园中班时,有一次我带着儿子回家看父母,照样给父亲做完这些活,然后跟父亲在聊天。只见儿子端着一盆热水,踉踉跄跄向我走来,不时有点水花撒到地上。我惊呆了。只见他走到我跟前,放下水盆,对我说:“妈妈,我要给你洗脚”。我问儿子:“为什么要给妈妈洗脚啊?”儿子说:“妈妈给外公洗脚,因为妈妈是外公的孩子。我是妈妈的孩子,所以我要给妈妈洗脚。”父亲看到这一幕,竖起大拇指,直夸儿子是个好孩子。这时母亲给儿子搬来个小凳子,让儿子坐我跟前。我把脚伸给儿子,只见儿子认真地帮我脱下鞋和袜子,然后把我的脚放入盆中,像模像样地用两只小手搓着我的脚背,搓完脚背又叫我抬抬脚,要给我搓脚底。儿子完全学着我给父亲洗脚的套路,一步步都很熟练的样子。我的双脚被儿子的小手搓得痒痒的,我的心里比吃蜜还甜。儿子用毛巾把我的脚擦干后,又把水端走倒掉,学着我的样把盆子洗干净放好。然后问外婆要剪刀和干净的袜子。原来儿子早把这些步骤记在心里了。毕竟儿子还小,剪刀我就没让他用,怕伤着儿子的小手。水和洗脚盆都是儿子问外婆要来的,母亲说儿子其实早已经问她要过这些东西了,只是母亲看儿子太小,舍不得给他。
父亲是八十六岁那年,毫无征兆突然离世的。那天一早吃完早饭,小弟有事出门去了,母亲送她的孙子上学,家里只剩父亲一人。父亲去厨房拿东西时,脚被煤饼炉(厨房是后来新盖的,里面有烧柴火的灶台,也有煤饼炉,煤气灶,地方有点挤)绊了下而摔倒。母亲回家时,父亲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母亲打电话给小弟,小弟赶回家抱着父亲要送医院抢救。父亲坚决不去,没过多久父亲就走了。我们四个女儿都没给父亲送到终。村里人都说父亲做人好,修得好才会这样。父亲一脸安详,整个身子是软的,就像睡着一样。
父亲的突然离世,令我心痛不已。父亲没让女儿伺候过一餐饭。我深深体会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怎样一种追悔莫及的痛楚心境。同时也提醒自己,在母亲有生之年,多尽自己的孝心,千万别再留下遗憾。
母亲的头发,三十多年来,基本都是我给她剪的。我刚开始给母亲剪头发时,心里还担心会不会剪不好,因为我从没学过。但母亲从没嫌弃过我,于是慢慢地也就习惯了。母亲的耳朵,也一直由我在掏,习惯了。
我也像当初给父亲洗脚那样,每次回家都给母亲洗洗脚,剪剪指甲。陪她说说话。尽量帮母亲多干点活。
母亲非常勤劳,去年还在给重外孙、重外孙女做漂亮的鞋子,织漂亮的彩带,编漂亮的小麦秆扇。今年我们坚决不让她再干这些活了。母亲从小到去年为止,不知给多少个人做过这些活,数也数不清。母亲只清楚给六代人做了这些活,她自己的爷爷奶奶辈、她自己的父母辈、她自己这一辈、我们这辈、我们的子女辈、我们的孙子辈。
母亲是个有后福的人。母亲膝下儿女成群,子孙满堂。母亲共有五个女儿,一个儿子。母亲有五个外孙,五个外孙女,一个孙子。母亲有六个重外孙,三个重外孙女。母亲手底下有四十号人。父母亲受尽了磨难,吃尽了苦头。我们姐弟也历经坎坷、受尽委屈。终于到第三代、母亲的外孙这代扬眉吐气了。母亲的外孙辈中,已经有三个研究生,大学生就更多了。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胜有一宝”。一大家子人都对母亲孝顺、尊敬。可谓是四代同堂,其乐融融。母亲是幸福的。
母亲是写不尽的,母爱是说不完的。借此母亲节之际,唯愿母亲安康,快乐,长寿!也祝天下所有母亲,节日快乐!
|